李虹霖：浩宇诗心 百川融汇—曹俊的艺术世界

      深夜的星空下，新西兰郊区一个车库改成的画室里，缓缓奏着低沉刺耳的音乐，一位英俊魁梧的南方青年红着脸，深吸着烟，猛喝了两口烈酒，仰望星空。在星空中他看到了璀璨的繁星，看到了他多年不停歇的艺术求索之路，也看到了远方家乡母亲为他送行时慈祥的笑容，白发苍苍的父亲对他的殷切忠告；更看到了他美丽的妻子为了他放弃银行干部的职务，用她娇嫩的双手在超市吃力地搬箱子，挣着为数不多的劳务费却一直给予他鼓励和支持；女儿背着书包上下学，稚嫩的双眸中充满对未来的期待。忽然间，繁华世界的赞扬与诽谤、藐视与谩骂，笑声哭声一起涌入。塞尚、高更、莫奈、夏加尔、蒙克、常玉、徐渭等中外艺术大家的艺术历程和艺术成就也一一浮现。饱受贫穷、饥饿、病痛煎熬的高更为艺术燃烧了整个灵魂；晚年穷困潦倒的常玉依然对艺术保持着自己独有的坚持，临终前还在倔强地画着那奔走于沙漠中的孤独的小象；怀才不遇的徐渭将心中的满腔愤懑化为笔下水墨淋漓、酣畅恣肆的墨葡萄等画面不断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刺激着他。他猛地抓起笔来，冲到画案前，不停地挥舞，忘记了吃饭，忘记了休息，只有音乐、香烟与酒的陪伴……数年后，美术馆、博物馆的展墙上这样介绍他：英国十字勋章获得者、新西兰功勋音乐家、奥克兰交响乐团指挥盖瑞亲自指挥100多人的西方交响乐团为他专门做了音乐会；新西兰布鲁斯·梅森艺术中心免费为他举办个人展览；他的作品在纽约与毕加索、米罗、克里姆特、席勒、夏加尔等艺术大师的作品一同展出；波士顿学院博物馆为他专门举办大型个展；美国常青藤校将他的艺术列为重点研究课题，纳入教材；洛克菲勒连续计划性地收藏他的作品，并成为他工作室的常客；他的名字被西方艺术品公司用来命名一种顶级天然矿物质水彩颜料，第13届全国美展特邀他参加，国家画院“山水画创作的时代精神与语言革新”提名展特邀他参加……他就是曹俊。

左：美国公路上的“Blue”（蓝色）主题展海报，因曹俊的参与，第一次出现了中文。
（海报上艺术家名字分别是：MATISSE(马蒂斯)、PICASSO(毕加索)、GILOT(吉诺)、YVES KLEIN(克莱因)、曹俊）
右：加拿大洛克威尔艺术用品公司推出首款以大师名字命名的颜料“曹俊蓝”产品海报。

      几年前的一次展览上，笔者看到了曹俊先生的作品，为其浓郁的色彩、古典又现代的艺术语言及强大的视觉冲击力深深震撼。其笔下澄澈灵动的蓝、浓烈的红、绚烂的金……格外抓人眼球，其中既有山川大河，也有日月星辰；既有浪漫的宇宙星空，也有灿烂的人类文明。既有对自然存在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思考，也有对人类生存环境、生存状态的关怀。既集中国传统工笔、写意、水墨、敷彩于一炉，又融入世界语汇。既是视觉的，又包蕴着音乐、逻辑。既富于诗意阑珊，亦有哲理性的思考，并且饱含对全人类的人文关怀，引人深思。通过与他的几次详谈，了解他的艺术理想以及多年苦苦求索的历程，笔者更为之深深感动。

      曹俊出生于文化名城江苏泰州。浓郁的文化氛围，诸多文化先贤，尤其金农、郑板桥、刘熙载、梅兰芳等潜移默化的影响，曹俊从小就酷爱美术，喜欢写字画画。然而出于就业等考虑，曹俊听从家人的建议选择了山东矿业学院的采矿工程专业。但他并未放弃心中的梦想，一直坚持写字画画。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泰山管委会工作，每日登山写生，反复临摹泰山摩崖石刻，寒来暑往，笔耕不辍。绘画名家冯大中为他的执着打动，指授其传统工笔绘画。后来曹俊又到中央美术学院进修，深入研习古代法书名画，两宋绘画对他影响尤深。经过刻苦的专业训练，曹俊的绘画技艺不断提高，1999年，习作《心弦和泉声》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全国美展中展出，名声渐起。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为了进一步拓宽视野，提升自己，36岁的曹俊旅居新西兰，那里迷人的风景吸引了他。然而，中国艺术家走出去是不容易的，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为了生活，曹俊不得不到建筑工地上当一名小工。在这样的生活逆境当中，他依然没有放弃绘画理想。白天干活，晚上作画、读书、练习书法。正是这份百折不回、矢志不渝的热爱支撑他广开思路，广泛借鉴，不断尝试，在十年磨一剑的孜孜不倦的求索中，曹俊逐渐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独特艺术道路。

曹俊《幽居养性图》 设色金笺 108cm×78cm 美国波士顿学院博物馆收藏

      曹俊艺术的最醒目的特点之一是他对色彩的使用。受到西方艺术的影响，也得益于早年在山东矿业学院期间的有关矿物质材料的学习，他对色彩的层次、结构、质感、光泽都有十分独到的见解。海岛之国新西兰明媚的阳光、纯净的海水、璀璨的星空，南极冰川梦幻般的色泽，绚烂多彩的北极光……更给予他诸多灵感，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他笔下色彩或如古玉般清澈明净，可映照日月；或如烟霞般瑰丽，光彩夺目；又仿佛穿越时空的星河，闪耀奇幻，在传统水墨的映衬下更显丰富、厚重、饱和、明亮而富有质感。

      如《人间四月天》、《如果有天堂》等作品，流淌的色彩，尤其那独特的蓝色，明亮、澄澈、灵动、透着光影，配以少量云母粉末，盈盈闪闪，呈现出一个多姿多彩、令人心驰神往的世界，给人以浪漫的精神寄托和审美享受。色彩的流动如此自由，也使得整幅画面呈现出一种时空的流动感：流淌的色彩与稳固的、历千年沧桑的山石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张力——一种时空的永恒与无限变幻，两股力量相互抗衡、相互依存，在矛盾统一中幻化出动人心魄的神奇景观。

曹俊《如果有天堂》 设色银笺 108cm×78cm

      带着“让世界了解中国画”“用艺术传递中国文化”的理想，2013年，曹俊移居美国纽约，继续绘画之旅。在文化熔炉纽约，曹俊对艺术和文化的交流与碰撞的认识更为深刻，这也使得他更深入地探索如何用现代语言向世界诠释中华文化精髓。他将宋代的院体画和文人画结合起来，又借鉴了西方艺术的表现方式，如坦培拉等技法，以及现代生物生态学研究，并对颜料和纸绢载体都进行了大胆的革新，创作出“新宋式”绘画风格。

      在他的“新宋式”绘画中，有诗意的田园，有可以触摸的流水，有可以感知的阳光，有可以亲近的鸟类……有中国传统笔墨，也结合了造型、结构、光影明暗、远近透视等中西方技法；既有对形式风格的追求，也有对大自然、对人文社会的关怀……曹俊用当代人能够理解的绘画语言让旷古雅致的宋画在与时俱进中容光焕发。

曹俊《春消息》 210cm×300cm 2022年

      以《春消息》为例，这是曹俊在新冠疫情期间创作的一件作品，他以家乡的鹭鸶在寒荒环境中的悠然自得的情景寓意疫情的冬天终将过去，春天马上到来，还世间以平和与温暖。他刻意将水面画得十分宁静，水下也格外清澈，以此表达其内心对于春天到来的笃定，以及对美好未来的期许。鹭鸶的毛羽描绘得十分细致，毛羽的质感，甚至表皮下的肌肉与骨骼的关系，都出色地表现出来，呈现了博究细研的审物精神与现代生物生态学、解剖学的研究方法与态度。眼部的刻画尤其深入细腻，栩栩如生，仿佛能与观者对话互动，产生情感上的共鸣。整幅画面，水墨与色彩相互映衬交织成一首流动的诗，展示出别具一格的东方美。

曹俊《早春》 （局部）

      曹俊画水亦是一绝。

      曹俊的家乡泰州是江、淮、海三水汇聚之处，河道众多。小时候每日放学，曹俊都喜欢跳进家门前的小河捉鱼捕虾，家乡的河水在其心底烙下最美好的印记，也成为其创作的源泉。

      传统中国绘画画水多用单线条勾勒水波纹，并且几乎不画倒影和水下景物。曹俊化用了古人的手法，又吸收了西方油画的某些技法，通过复笔、积墨、泼彩、留白等技法描绘宁静通透的水面，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感觉。如《水天清》《希望之晨》《早春》等作品所描绘的水面格外清澈，阳光穿透水面，水中倒影及水下的植物、石块、鱼虫都清晰可见。丰富的细节与多层次的渲染，融入光与色的表现，使作品在视觉效果上兼具西方油画的华丽和宋代院体画的精致，洋溢着浓浓的时代气息，也令人真切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与生命力。

      水中植物的描绘也非常独特。远看似用中国传统画兰草的篆书、草书笔法写出，近观则发现与古人完全相反，乃是用留白的方法把这些植物挤出来，留白中有中国书法的笔意，也有绘画写生的准确造型、点线面结构、远近大小的透视关系，故而其中既流动着传统文化的气韵，又焕发着现代艺术风采。可见曹俊深厚的传统功力，以及在继承传统基础上结合当代技术的巧思与创新。

左：曹俊《希望之晨》 210cm×300cm 2022年（局部）；右：曹俊《水天清》 200cmx400cm（局部）

      曹俊的书法亦十分出色。得益于早年对乡贤郑板桥的“六分半书”的刻苦研习，在泰山工作时又从泰山经石峪等摩崖石刻中汲取了诸多养分，他的书法既有帖的妍美，也有摩崖碑刻的雄峻。跨洋到异国他乡后，曹俊从未中断过书法练习。他传统题材的作品上往往题有长跋，书与画相得益彰。其抽象的宇宙系列的作品也因隐隐透着书法笔线韵味而更为丰富耐看。

      曹俊的作品不仅在视觉上吸引人，更内蕴厚重而鲜活的思想与灵魂，他的画作中往往饱含对生命本质、人与自然关系，人的生存状态等思考，以及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感与担当。

曹俊《宇宙系列作品》2019年 局部选三

      如曹俊在南极旅行时，目睹上亿年的冰川轰然坍塌；他到罗托鲁瓦，观察地下的岩浆涌动；他在美国的黄石公园，纵览壮观的瀑布、雄阔的大峡谷，飞鸟自由翱翔，多种野生动物繁衍生息，感知地球蓬勃的生命力……他创作出《如诗之水》《极地之鸣》《宇宙》《穿越时空的星河》等一系列作品。希望以这样的作品唤起人们对生存环境的重视，呼吁人们善待地球、保护地球环境。中华民族及中华文化中天然地包蕴着宏大的宇宙观和深刻的哲学思想，自古就观照人与环境的相互依存关系，只是在表达的时候相对比较隐晦。曹俊则把这种关注关怀直接表达出来。

曹俊《极地之鸣》 125cm×97cm 2014年

      又如《文明之河》不仅是一件视觉作品，更是曹俊书写的一篇关于全人类文明成果的宏大论文。有感于许多先贤模糊甚至磨蚀在时代变迁中，曹俊创作出《文明之河》，该作汇聚了人类文明进程中作出过突出贡献的人物和代表事件，站在全人类的高度，向先贤致敬，表达对人类生存发展的思考：无论中华文明还是世界其他文明，都属于全人类文化创造和文明发展的成果，各个民族、国家应以互信互敬、平等开放的姿态，在交流互鉴中共同发展。其胸襟之开阔、思考之深入、社会责任感之强烈可见一斑。

曹俊《斜阳里》94cm×98cm 2014年

      曹俊一直在用自己的作品说话，以其独特的艺术创造打动观众，成为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优秀代表。八十五岁的国际著名哲学家赛利斯教授说“曹俊的作品充分体现了他对东西方哲学思想和艺术精神的融通与表达”，新西兰大使托尼·布朗称赞曹俊是“传播中国文化的使者”，洛克菲勒家族传人史蒂文说“我从曹俊的作品中感受到了中国文化深层次的美！”

      如今的曹俊依旧时常于深夜仰望星空，回望来时的路，尽管无比艰辛，但他从不后悔付出。他的眼中不仅有艺术理想与激情，更有对祖国、家乡深深的爱恋。他愈发谦和而充满自信地不停奔走于东西方间，架起的沟通桥梁，向世界诠释中华文化。

曹俊《群然和者幽兰曲》 设色金笺 100cm×200cm 2023年

      综上，曹俊是一位具有开放胸怀、国际视野，富于创造精神的艺术家。他能够吸收东西方优秀的艺术文化精髓并融汇贯通，不断创新出富于时代特色的艺术语言和艺术形式。他从未将自己定义为中国画家或是油画家，也不满足于传统既有的表现手法。他以一位当代艺术家的自觉与自信，创造出个人独有的笔墨、图式、色彩、材料和技法。他的艺术语言热烈、浓厚、耀眼，并且是国际化的，极大地促进了中国画在西方的传播，增进了西方对中国画的研究。他跨文化的艺术视野和艺术创作，已然成为具有开拓意义的文化现象，必定在中西方艺术史、文化史中留下深深的烙印，也将为推进共建“一带一路”，促进东西方的交流与发展做出积极而深远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