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多苓—— 我爱女人复杂丰富的世界

　　何多苓在《青春》或者《春风已经苏醒》里面(展现)那样一个脆弱的个人，那样一个新的艺术，有空气感，有纤细的感觉，有忧伤有哀怨，跟所谓追求力量感的主流文化形成一种对抗。这样一条线索背后其实是一个顽强的个人意识，一种非常现代的自我意识。 (电影导演贾樟柯)

　　5月的一天，在上海美术馆的展览大厅内，“何多，何多”的喊声此起彼伏，就看到那个一头卷发，身材瘦削的男人穿梭在人群中，和这个人合影，给那个人签名。稍有闲暇，他一脸疲惫地对身旁的友人说：“唉，我自己的展览，连小半个厅都没有走完。”“何多”这个名号早在30年前，何多苓还在成都画院的时候就叫开了，“‘多’字是开口音，叫着响亮，如果有谁叫我‘多苓’，就太肉麻了。”

　　“彝族的美女啊，简直惊为天人”

　　高中时期，何多苓对课堂上教的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他四处找人搜集飞机模型，去二手市场买无线电收音机的零件自己组装。父亲何高著是西南财经大学经济系的教授，因为工作繁忙，对儿子管束不多，“我成绩不好，正发愁怎么考大学的时候，文革来了，就停课了……”

　　晃荡几年以后，何多苓“上山下乡”去到了西昌凉山州彝族自治区，在那里度过了他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五年时光，也在那里吸收了他后来绘画创作的底气。彝族人高大、神秘的形象让何多苓在视觉上感到震撼，“彝族的美女啊，简直惊为天人。男人女人都漂亮，骨架很大，气度高傲，走起路来上身纹丝不动。彝族美女穿着长裙，远看就是贵夫人的感觉。”

　　早在1994年，何多苓“彝族风情”系列作品中的《火把节的黄昏》就出现在拍卖市场中，这件作品引起了收藏家的广泛兴趣，当时以10.12万元的高价成交。在随后的几年间，何多苓共有八件作品在拍卖市场中陆续亮相，五件成交，这在当时的拍卖市场也属罕见。到了1995年、1996年，由他创作的彝族系列作品《少女与马》和《打黄伞的女人》，先后在中国嘉德“油画雕塑专场”中成功拍卖。

　　成名作竟未得到导师评分

　　上世纪70年代初，何多苓从凉山州回到成都，进入成都师范学院美术班，一年后他开始在幼儿师范学校当美术老师。他于1977年参加高考，报考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从两万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进入了只有22个招生名额的油画班。年近30岁的何多苓，靠着学校每月十几元的助学金度过了大学四年。

　　何多苓在1981年1月期的 《世界美术》上首次看到美国画家安德鲁·怀斯的名作《克里斯蒂娜的世界》，立即被那种极具精神性的画风所吸引，决定用此画法创作毕业作品，这幅名为《春风已经苏醒》的画作后来成了他的代表作。但在此之前，导师甚至不愿意为这幅画打分，致使何多苓没能顺利毕业。是《美术》杂志编辑何溶、栗宪庭力排众议地将这幅作品放到杂志封面，使之逐渐被美术界认可。

　　我不愿留在美国为有钱人画画

　　1985年，何多苓应邀赴美讲学，去了之后却极大地失望了。“我对那时的美国当代艺术毫无兴趣，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反感，每天走在飘着汉堡味儿的大街上，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干吗。”除却这个原因，典型艺术家个性的何多苓对美国艺术界商业化的氛围也极度不适应，在他看来，当时的中国人根本适应不了那样的商业社会。还在美国的何多苓甚至写了一封信给国内的一位同行，郑重告诫中国的青年画家，不要到美国来。“在中国的话，无论是穷还是怎么样，至少我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艺术家，但去了美国，没有商业上的成功，你就什么都不是。”当时已经在国内颇有名气的画家夏宝元和张宏年也在美国，何多苓发现这一拨儿在国内很牛的人，到了美国不是在设计画布就是在街头画画，不然就在肖像公司接活儿。三个月后，签证到期，何多苓回到成都。

　　四年后，1989年，何多苓第二次赴美，为了解决生存问题，他也积极地四处联系业务，租房子，有朋友介绍他去肖像公司，对方要求他按照《春风已经苏醒》那种风格画印第安人。“他们让画什么就画什么，要求非常严格，是非常程式化的作业方式，完全是为有钱人服务的。”年近40岁的何多苓，觉得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了还要从头开始，实在“划不来”，在美国待了一年后，还是决定回国。

　　“翟永明特别不愿被别人谈论”

　　从美国回来后，何多苓和认识不到半年的诗人翟永明结婚，虽然二人最后以分手收场，但何多苓以翟永明为模特画的肖像画，却永远地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那个浓眉、大眼，形象突出而尖锐的女诗人，不仅成为何多苓最不可取代的模特，也成为他这一生绕不开的话题。再谈到这段情，何多苓却多了顾虑，“作为肖像，从视觉上来说，翟永明的肖像是无法取代的。但她是一个特别不愿意被别人谈论的人，尤其是从我嘴里说出来，所以我一直很谨慎。而且有很多事还是她不愿意被证实的。我们俩的事儿，她一个字都不会提。”

　　翟永明的肖像

　　是无法取代的

　　对话

　　广州日报：在您画作里看到的人物形象，都是偏瘦削的女性。

　　何多苓：我是故意画得很瘦，没有胖的，这个对我的画要表达的东西比较合适。我想表达的是比较尖锐和敏感的气氛，瘦削的模特比较合适。我不喜欢画男的，是因为女性代表一个很丰富的世界，我喜欢去体验我面对的世界，而女性是这个世界里面最复杂而丰富的对象。

　　广州日报：您后期和早期画的翟永明的画，看起来感觉是不同的。

　　何多苓：后期是有变化的，她早期形象比较尖锐，现在柔和一些。就艺术来说，比较尖锐的形象总是吸引人的。作为肖像，从视觉上来说，翟永明的肖像是无法取代的。

　　广州日报：您曾说过，画家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需要别人帮他实现，一种就是您这种连底色都不能让别人上的。

　　何多苓：有些画家就是提出一种观念，他的观念就是需要大批生产和复制的，波普艺术就是这样。但我喜欢百分之百的手工，我画画的时间都拖得很长，画几笔就放到那，有感觉了再画几笔，我从来就不是多产的画家，我现在画得还比年轻的时候多，那时候没有展览的压力画得更慢。

　　广州日报：您对当代艺术圈有关注吗?

　　何多苓：我非常关注当代艺术圈的现状，跟这些人都有来往，但我觉得大家都没必要去争论，艺术本来就是艺术家的个人行为。我觉得艺术家之间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事情去死掐，掐得乌烟瘴气的，好像不共戴天。说到底就是一种视觉娱乐而已。

　　广州日报：有没有哪幅画是您自己特别喜欢，不舍得卖的?

　　何多苓：我觉得画画完之后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已经交代在那儿了，展出之后它的价值和判断就由别人来完成了。没有什么画舍不得卖，都可以卖，没有特别留恋的作品。像有的艺术家说他临终的时候希望有一幅什么作品在旁边放着，我没有这种想法。